佐賀的超級阿嬤----2

2006111821:12

佐賀的超級阿嬤----2

佐賀阿嬤這位奇葩,是日本知名相聲藝人島田洋七(本名昭廣)的阿嬤。他在童年時被母親決定寄養在鄉下(佐賀)阿嬤家──話說這過程也很妙,他與媽媽要去車站送阿姨回鄉時,突然間就被他媽媽給推上了火車!根據作者自己的描述:「我的人生真的是被母親從背後推了一把而改變的」,──總之便開始見識到阿嬤的震撼教育,這樣的「隔代教養」,影響了作者一輩子,在出了這本暢銷書敘述同年之後,導演北野武的評語是:「洋一這傢伙,竟然有阿嬤這樣棒的資產!」

在戰後百廢待舉、物資缺乏的鄉下,阿嬤有多窮?怎麼看待她的貧窮?我一翻開序就笑了出來。小孫子吃了幾天只有白飯沒有菜的晚餐,忍不住問起阿嬤,阿嬤的反應卻是仰天哈哈哈大笑:「明天啊,可是連白飯都沒有哦!」


阿嬤雖然貧窮,但是沒有怨天尤人坐以待斃。孫子第一天等著阿嬤回家時,看見她身後拖著一條長繩、尾端繫著磁鐵,磁鐵上則吸著不少破銅爛鐵咚咚咚的走來。如果照馬奎斯《百年孤寂》第一頁的鏡頭,正是吉普賽人以同樣的手法出現在村中,眾人看著鍋碗瓢盆及藏在不知哪角落的東西都被「叫」了出來,說是「物體自有其生命,只要喚醒它們的靈魂就行了。」號稱為馬其頓煉金術士創造的世界第八奇蹟。後來有村民堅信如此可以開採黃金,硬要以騾子和山羊換兩塊磁鐵,下場可以想見。


不過佐賀民智已開,大家當然知道磁鐵的本性,只是昭廣並不理解阿嬤為什麼要這樣作,只見阿嬤說:「光是走路什麼事也不做挺可惜的。」於是這個看似毫不費成本的動作,破銅爛鐵多少也換取些家用,昭廣後來也依樣畫葫蘆,帶著幾個小朋友就用磁鐵與走路換來了一頓你可以想像有多麼甜美的冰淇淋和涼粉。


阿嬤也不是真的窮無分文,而且並沒有窮「怕」的錙銖必較。她把所有的財物都放在一個寶貝花紋櫃子裡。當昭廣當選為學校的球隊隊長時,阿嬤竟然立馬拿出了一萬圓鈔票,不管商店有無打烊都要帶他去買新釘鞋,她掏出一萬圓時還把老闆嚇一大跳。也有人來跟阿嬤借錢救急過,當時聽到舅公口出此言的昭廣真是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家還有人來借錢嗎?」有沒有搞錯。阿嬤竟也就毫不猶豫的答應,再度打開她的花紋櫃,若無其事的拿出五千圓。


這不禁讓我想到我老爸一向的千金散去還復來。有一陣子,我爸突然帶給我們一堆錶、茶葉(雖然這是生活要素,但是一次十斤也太多了吧),還有例如二十個砂鍋之類的,怎麼「家用」也用不完,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直到我們實在問起怎麼回事,他才說因為有人欠他錢,拿貨抵債。我說那錶和沙鍋是要我們去擺地攤上eBay換現金嗎?他說那就拿去送人吧。


家父笑著說:沒有錢就是沒有錢,妳逼死他也還不出來嘛,哈哈哈。


去年當我拿到五個電子計算機,心中無限困惑,該不會舊事重演……


昭廣想要參加運動社團,但是只要遇到得用錢,阿嬤就說NO,最後阿嬤還主動提出「跑步」這種既不用花錢又能健身的運動,小朋友腦袋小也不疑有他的就沒事自己開始跑(阿嬤還規定不能穿鞋跑,因為鞋子會壞……),也在學校跑出了名次。


每回運動賽跑出成績後,孫子還是只能帶著酸梅便當躲在一旁吃,奇怪的是,每一年都有級任老師在這一天「肚子不舒服」,用自己豐盛的菜色跟他交換清淡口味的便當,直到有一年回家他跟阿嬤提起,阿嬤一聽便知是老師們的心意,她對孫子說:那是真正的體貼啊,真正的體貼是察覺不出來的。老師們想出每年至少讓昭廣吃到一次美味食物的策略,阿嬤的那句話也深深的刻在昭廣的心裡。


由於佐賀阿嬤的故事十分容易閱讀且記憶,而且阿嬤的招數太令人下巴掉下來,所以再怎麼不會講故事的人只要照著台詞念也就夠力,再講下去我就要默抄完整本書了。所以大家可以到這裡或那裡來看看精彩內容。


作者與阿嬤在戰後困苦中度日,但是阿嬤卻是心有定見,自有一套對待日子的方式,更重要的是,她對於任何事都抱著希望。而這樣的希望,多多少少帶給人生命的力量。這樣的力量,並隔代教養著她的孫子。


相對於我們現在過著太平的日子──還真的只是在「過日子」,想著工作升遷、想著人際關係,我們對於生活的喜悅、對於未來的期待,都慢慢的淡去;大眾媒體加強了這樣的訊息,年輕人或小孩或多少都被影響。讀到佐賀阿嬤,言簡意賅,竟就像全身突然間通過電流。


我不禁想著,「希望」真的很好,而且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希望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來自於母性似乎並不令人驚訝(所以我們對於單親奶爸就會更容易給予六顆星評價,而單親母親,只是眾多傑出者之一。……嗯,應該是這樣嗎?),但是不驚訝並不代表我們可以認為理所當然,因為男尊女卑的長期印象並沒有給予母性應有的加冕。就有描述過越戰時期,越南婦女所展現驚人的奮鬥力,不僅是照顧家園,進而造橋鋪路,你炸一條我就建一條。


吳念真說他有回去南部拍電視節目,問正在田裡農忙的婦女們,老公都到哪裡去了,這些流下汗珠的女性回答說:「忙著在大樹腳幹譙政府啦!」吳念真在佐賀阿嬤的推薦文中想了半响後寫著:「男性想到的似乎是如何打破困境,女性則想著如何帶引大家度過困境。


佐賀阿嬤可以說是一本勵志書,但是是非常另類的勵志書,不同於多半走向小蜜蜂卡通最後一句歌詞:「永恆一定會成功」,當作者越來越體諒阿嬤這麼辛苦,鼓勵性的說「阿嬤,我們以後有錢就好了」,卻被阿嬤好好的傳授了一頓貧窮的自信,不是說你要有信心度過難關迎向成功,而是說,你要對你自己這麼貧窮「有自信」!所以呢,就跟斯斯一樣……


窮有兩種,有窮得消沈,和窮得開朗。我們家是窮得開朗

而且啊,我們跟最近才變窮的人不一樣,你不用擔心,要有自信。

因為我們家的祖先可是世世代代都窮的喔…… (孫子頭上應該有三條線吧)


阿嬤挺同情有錢人,她說他們穿漂亮衣服還要怕跌跤、要忙著吃好東西、要去旅行,忙死了。


她對於生命也有她的看法:這世上滿是生了病還不想死的人,自殺也太奢侈了。


所以妙就妙在,她並沒有「用力」過日子的痕跡,不費力卻能那麼讓人印象深刻、舉起了千斤萬擔。她並沒有要逆流前進,但是卻似乎能御風而行。我想阿嬤如果真的變有錢了,一定也富得很不同凡響。


怎麼搞了半天我又講起故事?這個阿嬤真是讓我一發不可收拾。